南派正传：僧侣画家巨然和他的《秋山问道图》

画之有董（源）巨（然），如书之有钟（繇）王（羲之），舍此则为外道。

——王鉴

笔端游戏三昧，物外平生往还。为问阿师何在，白云依旧青山。

——元好问

《秋山问道图》（局部）

金代著名文学家元好问曾以极具禅意的诗句赞颂一位画家。诗中“游戏三昧”是佛教用语，以形容一种自在无碍的高妙境界。

这位画家笔下的境界出神入化，既能表现平生所见之景，又能达到超然物外的意境。他的老师，正是这一片青山白云。

巨然《萧翼赚兰亭图》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
这位被元好问大加称赞的画家是谁呢？他的画作究竟是何面貌，得以如此评价？

他就是巨然。

巨然与荆浩、关仝、董源并称为五代、北宋之间的山水“四大家”。和其他三人相比，巨然的特殊性在于，他既是一位画家，也是一位僧人。

巨然的作品因意境清幽，野趣盎然而名声大噪。《圣朝名画评》记载，巨然曾为度支蔡员外作《故事》、《山水》二轴，画中“古峰峭拔，宛立风骨；又于林麓间多用卵石，如松柏草竹，交相掩映，旁分小径，远至幽墅，于野逸之景甚备。”

他的一幅山水图，曾悬挂于宋代学士院北壁，“有远思，一时绝笔也”。

巨然《溪山兰若图》美国克利夫兰博物馆藏

巨然尤其擅画秋景，《秋山问道图》就是一幅表现秋天景致的作品，是巨然的代表作之一。

近乎一人高的绢本墨笔立轴画面上，表现了层层叠叠的山峦。高山上松柏森森，有小溪从山谷间蜿蜒而出。

一条曲折小径引向被山峰和郁郁葱葱的树木掩映着的茅屋，有人对坐，似在论道。意境高妙悠远，观之如有爽气袭人。

尽管同样采用了全景式构图，这幅画和荆浩《匡庐图》、关仝《关山行旅图》等作品所呈现出的气息并不相同——勾勒山体的线条依然富有劲力，但是更加圆润，并没有北方山川那样嶙峋奇峭的转折。

秋山问道图

巨然

《关山行旅图》中将山体以淡墨整体罩染，强调了山石的质感。但是在《秋山问道图》中，最重的墨色并不在山石，而在树木，以及山顶上用笔老辣的苔点，江南山水的苍翠湿润，因而被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
北宋沈括称之曰：“江南董源僧巨然，淡墨轻岚为一体”，后人多以“董巨”并称，视之为南方山水画派之祖。

近景堤岸

画作上并没有款识，“秋山问道”可能是后人所拟定的名字。

且观画面，其中山峦相叠，屋舍、小路、山林、流水的位置安排，营造出了一种曲径通幽的意味，仿佛高人隐居之处。

再联想到巨然本人的僧人身份，“问道”之名虽为后定，但是可以说是十分符合画面的意涵了。

山间屋舍

完成《秋山问道图》这样旷世之作的巨然，是怎样的一位画家？他的画作又对后世画家又怎样的启发？

巨然，生卒年不详。他本是五代南唐人，早年在南京开元寺出家。北宋开宝八年，宋太祖赵匡胤灭南唐，巨然也因此到了北宋都城汴京，居于开宝寺为僧。

巨然擅画山水，师法董源，专画江南山水，被称为“南派正传”。巨然的传世作品还有《山居图》、《萧翼赚兰亭图》、《层岩丛树图》、《溪山兰若图》等，均为佳作。

茂密树林

元好问的诗句，已揭示了巨然绘画风格的几个重要特点：一是用笔随意灵动，二是意境高妙，三是善于师法自然。

巨然继承了董源山水画，近看用笔草草，远看则意境粲然。北宋王安石曾评价其灵动随性的笔法道：“金坡巨然山数堵，粉墨空多真漫与。”这种灵动和熟练度是密切相关的。

巨然素来善于积累，因而作画能够达到下笔如神的境界。据《宣和画谱》记载，巨然毎毎落笔，便同文人墨客题诗咏词，笔下激昂顿挫，无所不有，“盖其胸中甚富，则落笔无穷也。”

山顶作矾头，以焦墨点苔

在传统绘画的诸多门类之中，相较于其他画科来说，山水画成熟较晚。到了“荆关董巨”时代，山水画有了很大的突破。

他们不仅能够准确而写实地表达出景物的形态，更能够表现出不同的氛围和质感，而且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和流派。

北宋以后山水画科的蓬勃发展，和五代时期山水大师们的创举是分不开的。巨然的作画技法，也带给了后人很大的影响。

在塑造山体结构时，巨然大量使用了披麻皴。这种皴法因“其状如麻，披散而错落交搭”故得名，为董源所创，在巨然笔下显得更加粗放、纯熟。

披麻皴塑造山体结构

画家用浓而干燥的笔墨点苔、用披麻皴表现山体等技法，对于后世山水画也有深远的影响。元代黄公望就喜用披麻皴，他将董源、巨然的笔法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，所作《富春山居图》堪称奇作。

其实在北宋时期，荆浩、关仝乃至于李成、范宽一脉的北方山水其实更加占据主流。

但是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，以及元以来文人更加崇尚隐逸之风，巨然在“荆关董巨”四家之中，最为温和，也最为野逸的画风，越发受到文人士大夫们的喜爱。

尤其是巨然的作品，的确可以称得上是“彪炳千古”的名作了。

王鉴《仿巨然山水》

关于《秋山问道图》

台北故宫博物院“镇院之宝”之一；

五代山水画四大家之一巨然的代表作；

画中所用“披麻皴”等技法，也对后世影响深远；

作品以表现江南景色著称，被誉为“南派正传”；

野逸的画风，受到文人士大夫们的喜爱。